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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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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栗在劇組往往都有一個好名聲,比起同年的趙紫涵,雖然不如她紅,卻勝在會做人。

若是一個不紅的藝人,不會做人,那連紅的一絲機會都沒有了。紅的基礎建立在有戲演的基礎上。劉栗有戲演,卻沒什麽好戲找她,人家不是找戲骨影帝影後,便是找當紅小花小草,過了時的劉栗在劇組裏有一種尷尬的地位,好在她多是演一些女一,若是女二,時常是會做人的尷尬。

劉栗帶著曉雲來到劇組的時候,林澤人的影子都每一個,他是正當紅的辣子雞,經紀人正拿他當祖爺爺供起來的時候,片約不斷,廣告上那張臉出現頻繁得讓人像扭頭,《流雲王妃》不過是人家初次涉戲,第一次拍戲便是男主角,在這個流量年代是多麽的尋常。

他的經紀人也並不把這戲當做一回事。除了該出現的時間不匝戲已經是他作為演員的最大美德了。林導演對青澀的林澤也沒多大的要求,戲不好,直接上手教便是。

劉栗是多年的演員,拍林導的戲仍然覺得辛苦。她自己也迫切希望能用《流雲王妃》打場勝利的翻身仗。

可惜世事哪有那麽簡單容易,劉栗拍到後面的戲份在林墨深的高強度下是越來越吃力了。片場的氣氛遠不如之前那般的輕松愜意,無形之中,一股強壓將所有人籠罩著。

林澤雖然是越拍越順,可一看林導那張晚娘臉便蹦跶不起來了,偶爾還向劉栗吐槽著他,“現在這麽順利,林導每天一張死人臉,嚇死我了,小仙女你可要小心啊。”

他也看出了劉栗最近的軟疲,鹿姿的戲份越來越吃重,現在拍著的都是最重要的轉折,若說前面化身鹿姿的妖妃輕狂妖嬈,而現在的她便要挖掘出內心最真實的妖妃,前生之死,所有人道禍水,亡國全因女子故,但那個妖嬈的身影背後又隱藏著怎樣不為人知的過往雲煙呢?身為女子的她在史書裏只有一張蒼白模糊的臉,所有強加在她身上的罪名追溯到歷史上每一個朝代的妖妃上,她與她們並沒有什麽不同,只是罪名的囚犯。

劉栗的心思從劇本上移開,朝林澤笑了一下,回答著他:“林導也是為這部劇好,是我不好,沒有演好。”

林澤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麽直接地承認,一時之間,居然不知怎麽接下去才好,好在那邊場務喊話,戲又開始了。

這一幕戲,是劉栗的主角。曉雲憂心地接過她手裏的風扇,現在正是最悶熱的夏,連鳴蟬都熱得生病一般地叫喚著,那闊噪尖亮的聲音插上雲霄一樣的囂響。穿著服道化的古裝身上也像餃子地披上了皮子悶在鍋裏,什麽心靜自然涼,一點也不管用,劉栗擔心的是臉上的妝化了麻煩!

這場戲是夜戲接著回憶殺,講的是已成鹿姿的妖妃深夜夢回昔時,想起前生的種種,她這時身上的戲服也秉承了妖妃的妖艷,杏子紅內衫,灑金衣裳,一身宮裝霓裳美艷,不露肌膚,自得風流,臉上只勾勒出眼線,描得薔薇一般殷紅的唇,瞥人笑語時,仿佛帶著一種冶艷,把眼神刺入人的心裏,讓那人再也無力回天。

當時,昏君無道,她把持後宮,本想奪權,奈何時運不濟,起義軍逼宮,她看著服了所謂仙丹的昏君臉色青白,將死一般地臥在床上,樓下宮女奔走,人心已亂,城門大開,亂軍已闖入到眼前,唉一聲無奈,嘆一聲命運,她走到終年不滅的燭盞邊,把紅燭打亂到重重帷幕裏,火起,燃燒到眼睛裏的卻是歲月的餘灰。

宮樓被火繚亂,登高的妖妃含笑,在火中蔑視著樓下的蕓蕓,那一幕真是毀滅的美,藝術消亡裏說不出的天真燦爛之美。

這段戲拍起來的時候,更是覆雜麻煩。青天白日之下,被太陽曬著臉蛋,火焰是假火,後期會加工,劉栗站在宮樓上,變換神情,心中的囈語,臺詞也是夢幻地惹人發笑。“時運不濟也,時運不濟也,老天,我果真沒那個命來改變塵世啊,既給了這般的野心,給了我這般的地位,這般慧黠高貴的身份,為何不再多給我一點時間,為何不早點讓那昏君去死……我好不甘,好不甘,身為女子的命運,若有來世,若有來世該多好,我終將讓天下所有的女子與天下所有的男子一般,下一世,下一世,我若不是那般低賤的命運,該多麽好!”

林導眼睛都不轉地盯著攝影機裏放大的劉栗的神態,沈默著,本想抽根煙,又發現手裏沒有煙,這讓他略微地有點不舒服。到底問題出在什麽地方呢,他心裏還是無法接受現在的這一場,若是說通過,倒也不是不行,只是總缺了些滋味,讓他心裏極為地不滿意。

旁邊的副導看出了他的想法,說:“劉栗這也不錯了,最近她也挺累的,要不緩緩。”

林導半是嘲諷地說:“我們哪裏好有那麽多的時間,光是他們拍完還要耗費一個月,其餘的事不做了,劉栗的戲份我看看怎麽辦吧。”

林導說完,便問旁邊的助理借了一根煙到旁邊去抽了,他的毒舌副導是習慣了的,不過卻沒直接去說劉栗已經是一樁奇跡了,副導也不願多惹是非,若是劇組又傳出去一樁導演罵哭了女演員的時,那林墨深的斑斑劣跡可就又多了一回,而且劉栗雖然不當紅,卻是個好脾氣的,不折磨人的,碰上了就是福氣一樁。

但戲一般,也確實是個墨點。難怪這麽多年經常出現在電視上的,反而是越來越不紅了。

副導嘆了一口氣。

劉栗註意到林導的離開,心裏像幹著的貢菊被開水沈了下去,絲絲地發涼。她最近的戲不在狀態上,她自己心裏也很明白,其實她的每部戲到了要緊光頭都是這般的一瀉千裏,所以有評家常笑話著說劉栗的劇,到了後頭,就像白開水一樣沒有點滋味。

她一時之間,腳步都有沈重,頭腦恍恍的,千鈞般的重意壓了上來,卻沒法緩解。

有時候,她也想問,她這是為了什麽?為了媽媽,不,她和她媽一樣,都是自私的人,只不過她懶,懶得為那點心眼徹底地撕破臉皮,也為了遺願照顧著劉母,其實呢,不過都是一日日的習慣,她一天一年地戴著假面,做一些心裏不喜歡也不高興的事,只是為了活著,演戲是為了活著,掙得生活所需要的費用,若是不演戲了,像她這樣的人,也許該和她媽說的那樣,嫁一個富人,過無聊的富太生活。

她的得過且過投射到扮演的角色中,總有那麽一絲的頹然,沒有力度,像雕刻在墻壁上的影子,只有臉,沒有五官的模糊。

只要稍微懂一點戲的人就能看出她角色的膚淺。

她也算一個演員嗎?輕易地得到了,容容易易地做態,像個木偶般在電視裏表演著自己淺淺的情緒。

林導啊,他現在正是看穿了她的這一點,他為什麽沒說她呢,是顧忌著她的面子嗎?不,不是,而是劉栗她本身也知道造成這種的原因,她甚至有意去糾纏,去修改,但不盡如意,那情緒還是淺淺的。

他想,或許聽副導的給她一段時間整理自己的情緒,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好的效果。

林墨深靠著紅色的雕龍畫鳳的柱子,吸著最後一口煙,放松著心情地想,他頭頂的發被太陽曬得熱熱的,那熱意鉆進了心裏,煩躁著他的心情,留給他的時間也不多了,新銳的導演的第一部 網劇,少得可憐的投資,少得可憐的時間,到底最後能攪出什麽樣的火花呢。

連他自己都時時刻刻帶著懷疑。

那一幕戲結束了。劉栗的臉色卻落入了陰影之中,她脫了那華麗的宮裝,換上了深夜夢醒的褻衣裝束,為接下來的戲份準備,化妝師看得出來,她的心情極為不好,最近天氣愈來愈炎熱,劇組裏的每個人都頂著自己那份壓力,難以舒氣。

化妝師抓緊時間幫她畫了一個淡淡的妝容,好在劉栗的皮膚保養得極好,淡淡的妝上了和沒上一般,只是氣色為了戲份做準備畫得蒼白了一些。“好了,栗子姐,你看看怎麽樣。”她笑著說。

劉栗看著鏡子裏的自己,想起一會兒的戲份,還有些沈郁,但她一貫是個好脾氣的人,對方這樣含笑著的和她說話,她嘴角也自自然然地勾起了笑容,誇獎著對方。“你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,真想把你帶著身邊一起走呢。”

化妝師臉上的笑容是止也止不住:“栗子姐真是的,哪有你這樣誇人的,不怕我真膩歪在你身邊了。”

劉栗扭頭看她,頗有一番真心實意:“那好啊,來唄。”

“可真是的。”化妝師撅著嘴唇,“栗子姐,我還有活呢,不和你開玩笑了。”

“好。你忙著。”

等她轉身,出了去,人前那點笑意一點也沒有。曉雲見了她突然陰沈沈的臉色,一下子也有些怔怔的,走在她身邊,也沒說話,是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,小仙女一樣的栗子姐算是脾氣頂好的那一種,自然不願冒了她的忌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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